第1章 命中克子
我爹是悬河上的捞尸人。
他命硬，娶了三次亲，前两个老婆都生病离世，没能留下一儿半女。
最后一个老婆，总算生了儿子。
可娃子出生就体弱多病，他老婆怕母子俩都被克死，没满月就带着娃子跑了！
一晃眼他就四十出头，还是个光棍汉。
我爹天天犯愁，头发都愁没了。
他找了个算命的先生，花了一整条大黄鱼儿，想让先生指点迷津。
结果先生说他命中注定鳏寡孤独，无儿女送终！
当时我爹气得火冒三丈，差点儿掀了算命摊子！
他面红耳赤地指着先生，说他一辈子没做过恶，就不信老天爷真能瞎了眼！
那天恰好是冬至，晚上他撑船，去载接阴婆回村，结果在悬河中央瞅见个被绑在竹筏上的孕妇！
那竹筏都沉了小半，孕妇在上面挣扎求救。
当时接阴婆就催促他赶紧走，这是上游的村子给河神上贡，河神求子呢！
可我爹心善，他觉得这孕妇怀胎十月，活生生被淹死，就是一尸两命，简直造孽！
算命先生说他无儿女送终，若是他救了孕妇，再等孕妇生产，他收养了那娃子，这不就有后了吗？
于是他果断将孕妇救上了船。
接阴婆被吓得不轻，可见那孕妇挺着快要临盆的肚子，不停地哀求他们救命，她也软了心肠，催促我爹快开船上岸。
偏偏就在这时，河面上却忽然飘起来几十上百团的头发！
它们簇拥着靠近了捞尸船，让船身无法移动！
分明是水下有上百具尸体，直接将船给挤死了！
我爹额头上立时就冒了汗，惊惧地瞪圆了眼珠子。
因为这些尸体都是竖尸，是在水中含冤的人，死而不倒！
捞尸人最怕竖尸！
接阴婆更是被吓得体若筛糠，她说河神动怒了，水里头必须丢下去个人，不然的话，他们三个都得死！
我爹鬼使神差地盯着孕妇肚子，说了句船上有四个人。
那孕妇怔怔看了我爹半晌，下一刻竟是一头撞在了船沿儿，当场就断了气！
我爹逼着接阴婆划破了孕妇的肚子，硬生生将孩子掏了出来。
我就在我爹的船上出生了……
我爹当时见我是个带把儿的，大喜过望。
他将我娘的尸体好生包裹起来，投入河里，竖尸当即便散了……
在我爹看来，我是被河神看中的河胎。
命硬！是天生的捞尸人！
而在接阴婆和普通村民看来，我是死人肚子里头掏出来的娃子，是阴生子，是晦气的代名词！
并且接阴婆说了，我爹生抢了河神贡子，定会被河神报复！
我娘又是自杀，时日一到，必定化成母煞，回来讨子索命！
我爹说她胡说八道，当即就让她滚蛋。
村民们上门，甚至愿意给他筹钱娶个老婆，再生个儿！
村民们说我是河神点的娃子，我爹不把我投河，就会给全村人带来祸事。
我爹气得火冒三丈，指着村民们的鼻子骂。
他说我是老天爷赏给他养老送终的娃子，要是我出什么三长两短，那就是被村里有心人害命。
他会把全村人都丢悬河淹死，给我报仇！
他这举动吓得村民们都丢了魂儿，哪儿还敢再跟我爹多说什么。
甚至从那天之后，走我家都绕着门。
……
我并不晓得关于我的身世！只知道我是我爹收养的义子。
因为我出生在冬至，那天是阴阳交替的日子，他就给我取名叫做阴阳。
可我不知道为什么，他叫刘水鬼，却让我姓李。
打我记事儿起，我爹就开始教我捞尸人的手艺。
我八九岁的时候，我爹就赞叹，说我天赋异禀，水性比好多成年捞尸人都强！
只不过，我十二岁那年却出了一件事儿。
从那之后，我爹就再不让我下水了……
那天也是冬至，刚好是我生辰。
我爹喊我去码头割一块猪头肉回来，他整下酒菜，给我庆祝庆祝。
我刚到码头，就瞅见个瘸腿儿的小叫花子在讨饭。
码头上的人都厌恶地推搡他，喊他滚远些。
我看他可怜，就给了他一个馍。
结果他一转身，“噗通”一下就掉进了旁边的水里头。
场间的村民都对我破口大骂，说我这个丧门星给人吃馍，不就是要讨人的命吗？！
我被骂得脑袋嗡嗡的，哪儿管得了那么多，直接就跳进水里头救人！
几下子，我就把那小叫花子推到了岸边。
结果我要上岸的时候，脚脖子忽然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，硬生生地把我朝着河底下拽！
我当时被吓得魂儿都丢了，拼命挣扎着大喊救命！
可那些村民非但不救我，甚至还有人惊喜地说，河神显灵，要把我这丧门星收走了！
他们一张张冷漠无情的脸，在我脑海中定格。
我恐惧绝望之余，更是呛了不少的水。
很快，我就被拽进了水里头……
模糊的水草之间，我隐约看见，下头拽着我的，竟像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！
极度的缺氧，让我在昏厥边缘挣扎。
我迷迷糊糊地想着，我这辈子就完了，等我爹来捞我的尸体时，他得有多难受？
也就在这时，一双手死死地扣住了我的肩膀！
下一刻，我被一股大力拖着，拉出了水面！
我不停地咳嗽着，拼命大口地呼吸。
再等我脑子清醒过来时，我才发现，救我的是我爹。
他面色阴沉地吓人，直勾勾地盯着水面，说他忘了叮嘱我打酒，跟着来了码头，刚好看见我被淹。
他问我，这些年他教我的那些个本事，我是不是都还给他了？大白天还能溺水？
我结结巴巴地跟他说了水下看到的女人，说是我大白天撞鬼了，不是没学好手艺。
我爹脸一下子难看地成了猪肝色！
也就自那天后，他再也不让我下水了！
甚至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，但凡是我要靠近水边，他肯定跟着我。
开始我觉得他小题大做，我运气不好，救人的时候撞了鬼祟。
可我爹却告诉我，那不是我运气不好！
想要拽我下去的，也不是普普通通的水鬼！
她现在指定天天在水下等着，但凡有机会，肯定还要再拉我脚脖子，非杀了我不可！
我当时被吓得不轻。
我好端端跟着我爹过日子，学捞尸的时候，更是恪守规矩。
啥时候我得罪了水里头的脏东西？她非要我的命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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